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赏读｜应敏明：甬作木雕中的“八蛮进宝”

时间：2023-12-05 来源：中国工艺美术学会浏览量：121 分享：

清代“八蛮进宝”图（甬作罗汉床屏板）。（应敏明供图）

“八蛮进宝”，是我国木雕史上一个特别有意思的题材。

“蛮”是我国古代对南方民族的统称。“蛮人”一说，最早见之于西周周公旦的《周礼尔雅释地疏》。八蛮指我国疆域以南的八个国家：天竺、咳首、焦侥、穿胸、踵、儋耳、狗帜、旁眷。后来，“蛮”被泛指为一切来华的外国人。

早在公元前三世纪，我国就与中亚、西亚产生了贸易往来。汉代张骞出使西域后，中原和亚洲腹地的交往更为频繁。唐代，国力强盛，经济繁荣，来自中亚以及波斯、阿拉伯等地的商人与中国的贸易往来尤其密切。那些高鼻深目、络腮胡子、头戴尖顶软帽的所谓“蛮人”，携带着珊瑚、玛瑙、宝珠等奇珍异宝以及异域货物，或由陆上丝绸之路而来，或经海上丝绸之路而至。到了明清时代，“蛮人”在中国的活动依然活跃。

清代“八蛮进宝”图（甬作床板）。（应敏明供图）

乾隆年间发生过一个“蛮人进宝”的故事。1792年，英国外交家马戛尔尼率领以“狮子号”为首的庞大航队，来中国祝贺乾隆帝八十寿诞，带来了600多箱贺礼，有各类先进的科学仪器、刀剑、枪炮、手工艺品、英国国王及著名人物画像等，并想借此与清政府签订通商条约。

当时，英国刚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，社会生产力得到了空前发展。而此时的中国，虽然幅员辽阔，基本上仍处于农耕社会。英国使团到京后，乾隆帝正在热河避暑山庄避暑。当时英国使团与清朝官员发生了关于觐见乾隆帝时的叩拜礼之争。乾隆帝听闻后龙颜不悦，说：“此等无知外夷，不值加以优礼。”拒绝和英国签订通商协议。最后，英国人折中行了单跪叩拜之礼。

清代“八蛮进宝”图（甬作床板）。（应敏明供图）

英国使团离开之前，乾隆帝特地派人送来一封《敕英咭利国王谕》，让他们带给英国国王。信件开头写道：“咨尔国王远在重洋，倾心向化……具见尔国王恭顺之诚，深为嘉许。”这封信共976个字，字里行间无不体现出乾隆皇帝的傲慢。在乾隆帝的心目中，英国无疑属于蛮夷之地。

在中国古代文学、书画、瓷器、木雕上，关于“蛮人”的描绘，内容大多为“八蛮进宝”（又称“八番进宝”），八在这里泛指八方，“八蛮进宝”就是万邦来朝、八方来仪的意思。

“八蛮进宝”的题材，在宁波明清清雕花板上屡有体现。

清代“八蛮进宝”图（甬作椅子背板）。

清雕，是名扬海内外的宁波传统手工艺。雕刻匠在花板上完成雕刻之后，施薄漆，以保持雕工的原汁原味。古代宁波雕刻的名气虽不及东阳、徽州、永春等地，但宁波清雕也是别具一格，早在1876年就在美国费城万国博览会上获得过金奖。

旧时宁波虽然远离京城和中原，但在当地建筑的门窗和家具中，都有“八蛮进宝”这种域外人物题材雕刻，反映大中华“八方绥用，万方来朝”的盛况。笔者收藏宁波明清花板多年，对甬作“八蛮进宝”题材颇为关注，个人认为，宁波最出色、最具个性的清雕要数“八蛮进宝”花板，堪称江南一绝。

清代“八蛮进宝”图（甬作椅子背板）。

若干年前，我曾在奉化西坞老村收藏到一套清中期木门，楠木材质，共八片。每片木门的腰板，雕饰“八蛮进宝”。那些男女“蛮人”，高鼻、凹眼、卷发，或推着盛载奇珍异宝的车子，或牵着狮子等瑞兽。我收藏的一张乾隆时期的甬作罗汉床，后床屏板雕有三幅“蛮人进宝”图。中间一幅雕一男一女“蛮人”，“女蛮”温顺地依偎着狮子，双手环抱一只小狮子，“男蛮”单手持剑，神态英武，一旁还雕有假山和棕榈树。两边各雕一推车“男蛮”，车上装有良禽和珍宝。

清代“八蛮进宝”图（甬作椅子背板）。

甬上吉木堂收藏有一张乾隆年间的甬作拔步床，楠木材质，月洞形门帘，月洞门四周满雕佛手、石榴等花果。该床最精彩的是十二扇床屏，居中六扇，各雕两名男女“蛮人”；两侧各三扇，每屏雕一名男女“蛮人”及瑞兽、宝物。这些“蛮人”形态各异，韵味十足。

甬上皕狮堂收藏有一套四把清中期甬作榉木太师椅，椅子背板各雕一个“男蛮”，“男蛮”或骑骆驼吹奏乐器，或骑马献宝鼎，或双手供献金银元宝，或骑狮舞彩球。

清代“八蛮进宝”图（甬作椅子背板）。

上面介绍的这些“八蛮进宝”雕板，均为乾隆年间作品，雕工如玉雕般精美绝伦。工匠们极尽其工，不计成本，在选材、构思、制作上一丝不苟，工艺成就非常高，业内称其为“乾隆工”。“乾隆工”“八蛮进宝”清雕板，多采用浅浮雕工艺，用精到老练的雕工，雕刻出浅薄而富有立体感的图案。雕匠必须做到刀、手、心三者合一，一刀下去，线条连贯流畅，绝不能随意修改，如此方能刻画出“蛮人”的衣褶裙边飘逸潇洒，“蛮人”的头发纤毫毕现，卷曲不乱。自然，更难的是充分表达出人物的“眉目传情”。“乾隆工”发展到后来，不单指乾隆时期的工艺品，而是指按照“乾隆工”雕刻的所有作品，就像明式家具，不一定是明代制作的，但凡有明代工艺和遗风，都叫明式家具。

以史为镜，可以知兴替。通过“八蛮进宝”题材的艺术品，我们既能看到我国古代的强盛，也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视邻邦为“蛮夷”的自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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