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观点 | 宋春国：闽派牙雕“琳珑细透”工艺的传承与创新

时间：2024-04-11 来源：中国工艺美术学会浏览量：57 分享：

福建牙雕历史悠久、工艺精湛，其依托航运贸易而兴盛，历经数百年发展而逐渐壮大，成为当地工艺美术领域举足轻重的一支力量。进入当代以来，随着象牙资源的日益稀缺和贸易禁令的颁布，闽派牙雕的传承面临新挑战，在新时代背景下，“琳珑细透”工艺逐渐成为闽派牙雕的特点，这一工艺集“雅、润、精、逸”于一体，体现了牙雕技艺的不断创新、积淀。

福建莆田被誉为“中国工艺美术之乡”，在这里，玉雕、牙雕、木雕等一系列工艺美术蓬勃发展，制作工艺独具特色，形成了浓郁的文化氛围。牙雕工艺在莆田具有悠久的传承历史，是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，数百年来，其逐渐从粗犷走向成熟，是莆田工艺美术的代表形式之一。

笔者从事牙雕创作四十多年，致力于闽派牙雕技艺的保护和传承，在实践中逐渐摸索出一条继承中有发展、发展中有继承的可持续道路，研创了“琳珑细透”工艺，这一工艺融汇了圆雕、平雕、透雕等雕刻手法，工艺精湛，作品具有“雅、润、精、逸”的艺术特点，风格独特，较好地传承了传统牙雕艺术的精髓，并结合时代，进行了多方面的改良创新。

以“琳珑细透”工艺为依托，发掘、体现福建牙雕的历史文化底蕴，是当代牙雕工作者的使命，也是牙雕行业健康发展的必由之路。

一、牙雕的历史文化积淀

早在新石器时期，就有了象牙雕刻的雏形，此后经历了长期的发展，到明清时期象牙雕刻全面兴盛，出现了以北京牙雕为代表的北派、以广州牙雕为代表的南派、江浙地区的苏派和福建地区的闽派等艺术流派，百花齐放，共同组成了中华牙雕文化，不断记录着中国社会的风俗面貌、文化理念、思想追求，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韵味。

福建牙雕属于闽派，兴于唐宋，盛于明清。福建本地并没有象类生存，唐宋时期，伴随着海运、进出口贸易的发展，象牙雕材进入福建，为牙雕艺术的发展打下了基础。宋朝黄岩孙所著《仙溪志》记载：“加条，《闽中记》云：其叶可以磨犀角、象牙。”这说明至少在宋朝，福建已经有了象牙雕刻工艺。

明清时期，开始批量生产，形成产业，主要有圆雕人物、动物和镶嵌薄雕等作品传世。长期以来，福建牙雕与木雕同出一门，相互影响，共同发展，艺术风格和特点相互借鉴，技法日趋成熟。民国时期，莆田牙雕曾一度十分兴盛，创作出了大量人物题材的作品，知名度较高。

近年来，随着环境保护和动物保护意识的增强，象牙制品的生产、销售受到影响。从2017年12月31日起，我国全面禁止国内商业性象牙贸易，伴随象牙禁令的实行，原材料的转型成为牙雕行业必须面对的课题。

经过研究发现，猛犸象牙是唯一可以代替现代象牙进行牙雕创作的材料。

猛犸象曾是陆地上生存的最大哺乳动物之一，后因环境等原因灭绝，埋藏在冰川冻土之下。经过数万年象牙钙化或石化，质感细腻润泽，具有较好的韧性和结构层次，它比当代象牙密度高、硬度大、光泽度强，外皮石化后呈现出不同于牙心的颜色，用于雕刻后，能使作品更具趣味性和艺术性，而且合法、环保，实现了保护动物与继承牙雕工艺的“双赢”。

但是，猛犸象牙雕刻成品率较低，完好、可用于雕刻的猛犸牙雕料稀少，其资源属性决定了猛犸象牙雕刻的珍贵性，具有较高的收藏价值，满足了众多牙雕爱好者和收藏者的需求，使牙雕行业具有了良性发展的可能。

二、闽派牙雕的价值

闽派牙雕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和文化价值，这是其长期保持旺盛“生命力”的基础。经过几千年文化的积淀，闽派牙雕成就了一批批艺术珍品，其以材料的稀缺和雕刻技艺的精湛著称，是中国工艺美术领域的一面旗帜。

牙雕艺术品之所以弥足珍贵，不仅在于它的稀缺性，更在于其独特的艺术魅力。象牙雕刻历来十分讲求神韵，高超的雕刻工艺不仅能塑造完整细腻的造型，而且可以将人物、动物的神态和丰韵展现出来，质地坚实细密，色泽柔润光滑，精美的雕刻艺术再现了一个个生活场景，备受收藏家珍爱。

闽派牙雕作品雕工精美、玲珑剔透、富有层次，给人一种富丽堂皇的美感。牙雕的题材涵盖山水、人物、花鸟等，作品千姿百态，不可复制。尤其是“琳珑细透”工艺，设计和雕刻堪称精细绝伦，将圆雕、平雕、透雕等手法融会贯通，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了细腻呈现，方寸之间，展现精致而高超的艺术手法，体现了创作者对自然、社会、人生的独特思考和中华民族深厚悠久的历史文化，是闪耀几千年的中华文明的瑰宝。

闽派牙雕的一大艺术特色是工艺精湛、惜料如金，能呈现出纹饰的繁密之美。近年来，以猛犸象牙为材料的雕刻创作转型逐渐推进，艺术特色也不断创新，猛犸象牙外皮和牙心质色不同，原材料中会夹杂一些断层、裂痕、杂色，这就需要在保留材料特性的基础上，因材施艺，随形而雕，实现“动态创作”，赋予牙雕作品新的艺术美感。

牙雕艺术是中华民族智慧的结晶，也是福建独具特色的艺术形式，是文化、历史、艺术长期交融、沉淀的结果，其中蕴含着中华民族特有的精神价值、思维方式、想象力，体现了中华民族的生命力和创造力，侧面反映了中国社会文明的发展，具有历史、社会、技术、文化和审美等多重价值。因此，传承和创新牙雕艺术，是每一代匠人共同的使命，也是保持文化的多样性和创造性的必然之举。

同时，牙雕也是一项极具中国特色的珍贵文化遗产，体现了中华民族历史文化的发展脉络，其价值和作用是永恒的，在倡导文化自信、文化交流融合的今天，保护牙雕文化的意义尤其重大。闽派牙雕体现了中国传统艺术的精髓，传承并创新牙雕艺术，有利于传播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，弘扬正气，凝魂聚力，以文化为载体，促进地方旅游业、文化产业的综合发展。

三、“琳珑细透”工艺创作要领

当今的艺术品市场，竞争与机遇并存，只有与时俱进，不断创新，走精品化之路，才能发掘牙雕艺术的价值，更好地传承和发展这一文化遗产，促进行业不断向前发展。笔者通过缜密的观察与构思，综合运用圆雕、平雕、透雕等传统雕刻技艺，探索出“琳珑细透”工艺，在创作中将传统题材和当代文化思潮结合，将传统牙雕艺术境界由“格物致知”上升到“观物比德”，呈现出“雅、润、精、逸”的艺术风格。

雅——在作品题材上，“琳珑细透”工艺注重从高雅的文人故事、传统花鸟画中汲取创作灵感，结合创作者的艺术理念，不断沉淀，去除浮华，追求静雅之美，绰约不凡。

润——《诗》曰：“言念君子，温其如玉。”象牙质地坚韧，牙纹细洁，光泽柔和，温润如玉，与谦谦君子的品德有着高度的默契，“琳珑细透”工艺的创作理念是深度解读、呈现象牙的灵性，带给人空灵温润之感。

精——闽派牙雕在技艺的磨炼上可谓工不厌烦、精益求精，而“琳珑细透”工艺是集大成者，它集圆雕、平雕、透雕等手法于一体，将每一个细节都呈现得淋漓尽致、细腻精致，足见功底。

逸——“琳珑细透”工艺不穿凿于“妙”而媚俗，不高昂于“神”而孤傲，不尽显于“能”而炫目，而是探索表达“笔简形具，得之自然，莫可楷模，出于意表”的艺术语言，打造超脱自然的飘逸之姿。

物以稀为贵，猛犸象牙出土成品率只有20%左右，品相完好的更加稀少，材料的稀缺性决定了牙雕作品必须精益求精，要最大限度地开发、利用原材料。

牙雕界有句老话：“不黄不裂不猛犸。”猛犸象牙大多有较厚的牙皮，颜色呈现灰黄、黑褐色，裂纹难以避免，这是一个必须解决的工艺难题，对此，笔者通过实践，总结出两方面的工艺诀窍：一方面是掐头去尾：对于头、尾破损的牙料，可以尽可能少地切除破损之处，保留中段，再根据形状设计、雕刻；另一方面是“取巧”，可借鉴寿山石雕的俏色巧雕技法，将靠近牙皮的杂色瑕疵雕成山石、树草等，同时使用镶、插、接、拼等工艺遮瑕，实现利用价值最大化。

此外，还应根据不同的材料，确定不同的雕刻题材与构图，再有针对性地选择施刀技法。牙雕的原材料珍贵，因此容错率极低，需要谨慎思考。笔者在猛犸牙雕创作中，主要传承岭南牙雕风格，多采用圆雕（立体雕）、深浅浮雕、拼接、镂雕技法，以求精细工整、玲珑剔透之效。与此同时，还会注重根据不同国家、地区的文化、工艺特色调整刀法，在创作中借鉴各地的不同的工艺特点，尽量做到融会贯通、博采众长。

通过多年的实践探索，笔者的“琳珑细透”工艺得到长足发展，例如，创作于2013年的《“梅兰竹菊”四条屏》（见图1）重新挖掘出已失传三百多年的拔丝工艺，利用材料细致的纹理与不易碎的特点，将其劈成厚薄宽窄均匀的薄片，并磨制到呈现出洁白的光泽为止，再根据设计，编织成各种纹饰，然后镶以小叶紫檀的框架制成。为了增加四条屏的立体感，笔者还配上浮雕的梅、兰、竹、菊，组合成清雅淡泊的图案。整件作品章法极精，将编织与浮雕技法巧妙地结合在一起，制作技艺高超，精美绝伦。